【资料图】
薛涛的《桦皮船》聚焦东北少数民族鄂伦春族非物质文化遗产桦树皮船制作技艺,勾连起鄂伦春族的山林生活与沈阳现代都市生活,讲述了少年乌日与民族文化传统相遇的故事。民族文化、非物质文化遗产、自然生态、儿童成长……小说围绕的皆是当下中国文学的重要命题。
《桦皮船》无疑有着作者独特的巧思。整体上,小说以“返乡”为主线。可以讲,整篇小说都在呈现回乡路上的风景。乌日、托布和李阿哈三人的“返乡”,各不相同又相互纠缠,意外频发又合乎情理。他们在旅途中遭遇的多重“风景”,读来令人忍俊不禁又让人掩卷深思。也正是从“返乡”叙事开始,《桦皮船》将民族文化、自然、成长等诸多重要议题纳入其中,使这篇小说获得了超越性,成为一部民族文化浸润童年的出色之作。从大城市沈阳到边地大兴安岭十八站,借助返乡叙事,薛涛充分表达了他的创作理念和文化省思,也展示了别具一格的美学风格和艺术追求,为新时代儿童文学民族文化主题书写提供了范例。
20世纪80年代以来,两种儿童文学创作类型及理念影响和塑造了中国当代儿童小说创作。一种是“追随永恒”,多以记忆书写呈现儿童生活和成长历程,用“牧歌式”笔调展示过往历史的艰辛和不凡,表现前现代乡村与人性的永恒;另一类是“感动当下”,关注现实校园,关切市场经济影响下的都市生活,反映孩童在现代生活中的思想嬗变,一些还涉及儿童在应试教育面前的心态。这类创作中,部分作家汲取借鉴西方“顽童”书写资源并加以转化创造,成为当代中国“热闹派”童话的滥觞。
毋庸讳言,“追随永恒”和“感动当下”两种儿童创作观及其写作实践极大推动了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的发展。与此同时,这两种主流儿童叙事模式在当下也逐渐遭遇某种程度的写作困境。“追随永恒”虽强调艺术性,但其叙述多局限于乡村的历史记忆,与当代中国日新月异的儿童生活实际产生了一定距离和隔阂;“感动当下”关注城市校园生活,但过分强调儿童与成人的分歧,往往流于对童年生活的刻板化描述,导向另一种脸谱化、平面化、单一化的“顽童”形象。《桦皮船》所表现的“返乡”叙事,既关注城市儿童生活形态,又聚焦民族文化和乡村边地少数民族生活景观,将现代都市、地域文化及自然生态等议题放置于儿童成长叙事中,并不局限在某一空间向度,而是表现成长的多重空间,恰是快速变化的当代生活之丰富性多样性的表征。从这个意义上看,《桦皮船》突破了既有写作的范式和藩篱,充分汲取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丰沛的写作资源,将记忆与现实、乡土与都市、自然与人文交融在一起,从乡土山林和城市校园两个空间刻画成长,呈现出丰富的美学维度。小说中乌日的离家与“返乡”,对鄂伦春族文化生活的触碰和感悟,并非描述某种“停滞”的“被展览”的文化奇观,而始终存在着当代视野和当代文化的观照,体现出作者以活态民族文化浸润儿童心灵、情感和生活的努力。
正如小说中所写,“桦皮船恋恋不舍,在河心徘徊几圈,然后随波逐流向下游漂去。在白桦林诞生的时刻,它就想去看大海,今天如愿以偿,向着大海出发了”。“桦皮船”最后的归宿,有着显著的文化象征意味。作者对于民族文化和现代性的思考,不是保守的怀旧的批判式展示,而是独具包容性的当代哲思,是新时代儿童生活、现实境遇及童年文化想象真切而饱满的表达。
毕 海